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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三十一章 淮南造反 江南上书(第1页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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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地狼藉,原本严阵以待的大军,此刻只能用人仰马翻来形容。

被如同一阵巨大狂风席卷而过,从淮南兴冲冲奔腾而来的五万淮南精骑,一个个都面色铁青地看着从军阵中穿凿而过,又调转刀头,再次以冲锋姿态,好像下一刻又将发起冲锋的那八千小刀骑。

而在刚刚小刀骑所在的那处朝南空旷地上,一名身披厚重甲胄,手上空荡荡的,与轻装短刀的小刀骑显得格格不入的年轻人,瞪大双眼,嘴巴张得足足能塞下两个鸡蛋,就这么愣愣地杵在原地。

吴士东此刻的脑子还有些发懵,从自己亮出那只小小的玉符之后,这支以冲锋姿态面北的八千轻骑,连一句话都不愿意多听,也不愿意多说,在领头的那名小小校尉动身之后,八千人竟是齐齐紧随其后,瞬间奔向那五万淮南精骑,那架势,连自己要说些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。

直到这时才想明白王爷口中的那句‘动静不要太大’是什么意思,可就算是小动静,那也应该是擦身而过,哪有这般直冲中阵的,还是兵力相差如此悬殊的情况下,李家大骑不怕死他是知道的,这个天下也是知道的,可不怕死不等于送死才是,若是这严鸿杰真的眼红了,左右一合围,就算你是小刀骑,就算你是以灵活穿插著称的小刀骑,在这种重重合围之下,根本就讨不到半分好处。

沉重的头盔将吴士东的脑袋稍稍压下,眼角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前方,正好与严鸿杰的目光碰撞在一起,吴士东猛然打了个哆嗦,连忙收起那副做贼似的表情,不好意思地看向严鸿杰,面带微笑,仿佛冬日里的春风,人畜无害,还显暖意。

似乎对吴士东这幅表情并不买账,严鸿杰的脸上并无半点异常,而是冷冷地说道:“你今日一身甲胄,又带着武王的玉符,本将军是该喊你吴大人,还是喊你吴将军?”

吴士东尴尬地笑了笑,将手中的玉符攥在手里,正想就这么远远地大声回话,身下的那匹白马却好死不死地,突然动了起来,步伐稳健,晃晃悠悠地走向严鸿杰,吴士东的脸色瞬间开始泛白,马蹄一步步落下,脸色一点点变白,可任是吴士东如何勒紧缰绳,那匹白马依旧不遗余力地朝着前方缓缓走去。

直到走近严鸿杰身前不足一丈之遥,才堪堪停住,此刻的吴士东脸上可以说精彩万分,一会儿红,一会儿白,有一会儿变成青色,心里住不住地打着哆嗦,自己明明就是来传个话的,怎地这么一会儿更像是个独领大军的一方主将了?这可是沙场啊,别说那严鸿杰了,就是那几张泛着寒光,瞄准自己的冷箭,都能瞬间让自己一命呜呼。

强忍住心中的寒意,吴士东强打起精神,一开口却是一声不大不小的咳嗽,连忙收住心神,用自己觉得四平八稳的声音说道:“严将军说笑了,本官今日不过是来传话的,哪里是什么将军。”一句话出口,却瞧见严鸿杰的眼睛眯起,吴士东慌忙接着说道:“严将军未得兵部军令,也未得陛下亲旨,为何会将镇守淮南的五万大军压下京城,陛下有话问严将军,是要交椅还是要枷锁?”

原本以为严鸿杰哪怕是真的起事谋反,此刻也应当是打个圆场,哪知严鸿杰却直言不讳地说道:“吴大人看不出吗?五万大军压往京城,不是造反,难道是游山玩水出来了?”

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,反倒让吴士东瞬间不知道如何还嘴,当下便愣在原地,脸色再次变成了猪肝色,可严鸿杰的下一句,又让吴士东的脸色转为一片苍白。

“吴大人想不想用文官的身份,挣一点军功,不若今日吴大人领军平反如何?”

文官?领军?平反?这如何能串在一起,莫说平反,自己一个连刀都握不紧的吏部大员,恐怕连领军都不知道该如何领,还谈什么平反叛逆,吴士东心里不断地叫苦着,自己心血来潮想着去拜访拜访王爷也就算了,怎么偏偏碰上了张大人,而且还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桩事儿,这下好了,吏部左侍郎的椅子还没焐热,就跑去了东海,那东海的椅子还没沾上,就来了这儿,要是这严鸿杰脑子一热,再被这无法无天的小刀骑一激,说不定就真的把自己剁成肉泥了。

严鸿杰眼光扫向不远处的那处山丘,山丘上的几道人影,在稍显雾气的峰林之中,显得有些模糊,收回目光,严鸿杰看着吴士东时红时白的脸色,心里百感交集,这位当年身背一筐书籍的年轻读书人,以一清二白的出身,便能在短短的不到六年的时间,爬上吏部左侍郎这朝中重臣的职位,虽说前段时间才被贬离东海,可就算是东海刺史,这小子都能以从二品的官身居之,内里内外,明眼人都知道,那不过是一个相当于去东海巡视的差事,再看看自己,严家在淮南是可以说得上手握重权,可当头还有一个淮南王不是,想想自己,能爬到如今的地位,先是从京畿大营出来之时,卖了慕容家,后来又卖了太子,直到如今,不仅要卖了淮南王,就连给自己机会的晋王都要出卖,做完这一些完全符合自己‘白狗’这一‘美称’的勾当,才能换来严家真正的出头之日。

想到此处的严鸿杰,心里突然没来由地泛起一丝怒意,冷笑一声:“听说吴大人出身北地,怎么本将军看那些人与吴大人,好像不太一样啊?”说完便对着已经凿穿阵型,蓄势待发的小刀骑努了努嘴。

吴士东茫然的眼神,泛起一抹狠意,面对严鸿杰的这一声嘲讽,将头顶上的那个厚重的头盔抛下,重重地砸在地上,扬起一阵灰尘,沉声说道:“严将军,陛下着命本官来此,已经是念着严家在淮南兢兢业业地守了十年的恩情,若是陛下真的要如你嘴里那般平反的话,今日来此的便不会是我吴士东,那八千小刀骑也只是走个过场,否则今日现身的就是江南道常大将军了,严将军若是还想着将来淮南有严家的一席之地,此刻便应该速速退去!”

严鸿杰哈哈一笑,指着吴士东的鼻子说道:“你那半师之谊的李思就没告诉你,除了本将军这五万淮南兵马之外,还有什么地方,有什么人也是无兵部授权,无陛下亲令,便敢私自搬动卫所?还是张迁没跟你说,你今日除了以这种方式传一道不想圣旨的圣旨之外,还应该做些什么?你再看看我这五万大军身后,那八千当年驰骋北齐境内,如入无人之境的小刀骑,真的是走个过场?”

吴士东瞬间呆愣,脑海中猛然想起自己离京之前,王爷和张大人的那一番对话,

“总归是要有一人出自朝廷的.....”

“就门口那傻小子......”

又想起不日前,从西域赶来京城的那三千余骑,吴士东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,猛然转头看向山丘,可从未练武的吴士东,在这雾气蒙蒙之中,连一个模糊的轮廓都看不见。

严鸿杰轻笑道:“若是本将军不造反,怎么会有人来平反,若是不平反,严家如何在这桩京城玩笑当中,有丁点身影,而后有如何真正立足于淮南,吴大人,张迁和李思都觉得你是将来新帝治下文官里的中流砥柱,本将军倒觉得不大对,他们这两人,手里的笔,杀起人来真的是跟刀一般,干净利落,你却不同,出身刀锋,转身握笔,你比不上他们,他们也比不上你。”

抬头望向天空,从那八千小刀骑出现,再接着开始冲锋之后,明明领着五万大军,却连一声军令,乃至防御阵形都未曾下达的严鸿杰,洒然笑道:“都说我严鸿杰生如白狗,无义无道,可谁知当年京城血案,慕容先生不仅仅是要自己身死,根本就未曾想过留下半点足迹,以灭族惊国法,我严鸿杰就算是再如何心肠恶毒,也始终下不去手,更何况还是两名尚在襁褓之中,嗷嗷待哺的婴孩,你们真以为当年是李家救了慕容家的遗孤吗?呵呵,‘白狗’,好一个‘白狗’,慕容先生,你究竟负了多少人?”低下头,又仿佛丢了魂一般地轻声念道:“又救了多少人?”

吴士东目光怔怔地看着从洒然大笑到失魂落魄的严鸿杰,突然开口说道:“晋王离京了,往西域。”

严鸿杰猛然抬头,死死地盯着吴士东。

“林苍请辞,陛下未允。”

严鸿杰忽然吐出一口气,一口仿佛从淮南带到这离京城不足三百里的长气,“真荒唐,卖人的祖宗居然先给人卖了,不过这样也好,严白狗最后到底是能称得上一声严鸿杰了,吴大人,这扯着造反的虎皮,不死几个人,真的很难收场,我那儿子也不好安安稳稳地坐上淮南道总兵的职位,你说对吗?”单手将刀递给吴士东,严鸿杰将头轻轻搁在那匹淮南大马的马脖上,轻轻笑着。

吴士东接过那柄比李家大刀还要宽上半寸的淮南刀,抬头猛然喝道:“冲锋!”

..........

山丘上,终于不再酣睡的那名男子,悠悠然地坐了起来,右手胡乱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,却只有空荡荡的青黄草皮,男子睁开眼,有些茫然地看着稳稳插在半山腰上的长刀,一脸疑惑。

坐在一旁的安兴,笑着递过自己已经擦了大半天的长刀,说道:“用这个吧,这个亮些。”

男子一句话都没说,接过长刀,站起身,缓缓伸了个懒腰,轻轻呵出一口气,将长刀配在腰间,转身走下山丘,边走边说道:“小王爷要是反了,老子单刀就能杀进京城,你们俩要是敢反了,老子这刀,可不管你们是谁家的,我必杀你们。”

安兴爽朗地笑了笑,目送男子缓缓走下山丘。

只有遥遥看向山下的元江,轻笑一声:“就凭你?”

没有等来回话,只有一阵大风悄然刮过,京城方向的那片乌云,终于不再有雷声传出,取而代之的,便是酝酿了整整两日的雨幕落下。

看着不是很大,看着却是很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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庆安二十三年,临近年关。

淮南五万精骑挥师南下,被八千小刀骑两冲而散,来回凿阵,溃不成军。

同样是这一日,一封从江南道快马加鞭,赶往京城的弹劾奏折,出现在内阁。

大学士李思随手便将奏章扔进御史台。

这封奏章,将于皇帝面诏百官之时,传遍那座金銮殿。

武王世子,于江南纵马行凶,伤及无辜,言辱至圣,嚣张跋扈,目无法纪,江南道士子联名血书。

求请圣上,削其爵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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